四方来路都被平林吞尽。
不知多久,寂静像荒草,
因无人经过而长满。
并非没声音:
身后密集的枝叶间
“唧唧啾啾”像是耳鸣;遥远地
东来又南去的低沉节奏,是火车?
面前,几百亩草地
淹没冬天那条小路,
齐腰的穗子,骑马才能穿越。
但目光更快,一抬头
就抵达草地对岸层层乔木。
每棵树以其品种和年龄
呈现鹅黄、淡赭、墨绿……
林梢低伏一道柠檬亮光,
悠长明媚。尽管摇摇欲坠,
光芒中央仍不堪对视。
往上,直接跳进均匀的蔚蓝,
无云的空旷,纯净可饮。
喷气飞机留下的白线
交叉成一个巨大十字,倾侧,
被风吹宽、吹淡,舒展胸怀
自北向南,款款地。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我目光跟随它——
是怎样一种钦慕与感应
把我从深处寸寸拔出!让那些
从未忘怀的得失,此消彼长的谋生之累,
多年积累的贫乏,过失与报应……
像厚重的大衣,顺双肩脱落。
这迷人的孤独、坦荡和虚空呵!
它终于溶释在蓝天之水中,
再不见一丝痕迹了。
但那股无形之力依然饱含在空气里,
凉凉地吹,吹出大片轻影
起伏在草地上,吹出许多翅膀
逆我的目光投林。
西天依然明净,那里
新一道劲练的白线凌空划下,
向那即将消逝的光源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