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村庄
故乡的铁蝙蝠栓着铁丝
在星空下盘旋翻飞
来到滨海
故乡的铁蝙蝠栓着铁丝
跟着我来到这里
我还要去更远的地方
没有落脚之处
去天上，上升降落
去骨灰大如陨石的地方
铁蝙蝠
不在任何一处停留的虫子
诗歌去哪里它就跟去哪里
风不去的地方它去
光线照不进的地方它去
沉睡的地方它去
清醒的地方它绕开了
清醒的地方有腥味
这是一只藏有大恶的蝙蝠
二十年来
吸取我的血
当初我在岩洞中一降生
这一只年幼的蝙蝠被我栓上铁丝
风雨之中不离不弃
这个冬天不深不浅
二十年里我常转动身子寻望这只蝙蝠
它跟在我后面
时常检查嵌在我身体中的铁具
我来到滨海的公园
海风吹我我见到了心仪的人
公园里放风筝的老孩子
这个老孩子
一个世纪还是那副老样子
他背着一面铁皮鼓
一与我见面就眦牙叫唤
惊着了我的蝙蝠
我们后来一起拉线放线
他放入空中一面奇怪的旗帜
他放入空中一只受孕的老鼠
这个老孩子手指天空
风筝就停下来
我的蝙蝠乱飞
差点和他撞线
我说诗歌在那里并指着我的铁蝙蝠
手指不停地换着方向
他说停的时候天空仍旧蔚蓝
我的铁丝和他的尼龙线
组合成一个等号
后来我离开公园
我收短我的线
在自己腰身上绕了几圈
在两个星球的位置绕了几圈
我说我要去它们中间的那个位置
那个让人为难的位置
天色降晚
霜雾又一次预备降临
灯光黯淡的冷轧肋钢厂里
所有机器一起轰鸣
我的蝙蝠啊
我想为你换一根粗十号的铁线
关于铁关于飞翔
这样的冬天一刻比一刻沉重
西北风从某个方向吹来
身体变轻
二十年
再轻我就能被你拉着飞起来了
全世界的蝙蝠都将羡慕你
我离开故乡的时候
带走了身体的语言
带走了历史
我带走了一只岩洞中
倒挂在石钟乳上的飞翔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