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罗请我吃火锅
碰巧老蒋也来了。我和
老蒋见过一面，知道他
手下有三百名下岗职工
每晚从人家里收走垃圾
早晨送去鲜牛奶。我看
这是一件干净而诗意的
工作。饭桌上老蒋谈起
打算开展的新业务——
卖骨灰盒，配送选墓、
火化、祭祀一条龙服务
他问我们觉得有市场吗
好哇，每个人都需要呢
我心不在焉地说，忽然
想起上周四路过王建墓
看见的一辆破“面包”
车身漆着“长松寺选墓
专用车”的字样，窗外
无力地搭着一只干瘦的
胳膊。转个方向，两位
老人那绝望的眼神立刻
穿透了我。怎样面对死
多么紧迫的问题，然而
开面包车的毛糙小伙子
不知道，公墓的管理员
不会作生意以外的介绍
老蒋说他们无情到如果
没交管理费，坟墓也会
被撬掉。我忽然觉得肉
有异味，火锅没心情再
吃下去了。善良的老蒋
继续说他要做成都最好
的业务，骨灰盒精细地
分陶瓷、大理石、玉石
镀金、纯金多种，样式
也有平房、高楼和宫殿
但所有买主他将没分别
热情周到地服务。忍耐
了一会，我开始吃一些
素菜，发现味道还不错
雄心勃勃的老蒋，平时
一定非常忙碌，但我们
繁忙可爱的世界，未尝
不是死神的玩笑。生老
病死，单单应付民政局
繁琐的表格，都好玩得
近乎滑稽。我想对付这
玩笑惟一的办法，就是
在暮年，如果有人推销
一只碧玉雕花的骨灰盒
如果它像西湖边的宫殿
一样动人，我一定轻轻
抚弄它完美无缺的雕工
说谢谢，我买了，它将
是我的天堂，我要永远
永远生生世世呆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