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吃饱的老虎懒散地行走于它的密林,
它柔软的身躯那么慵懒,仿佛目的本身。
树木为它筛出斑点的阳光,
草尖寂静,在一片风和另一片风的空隙。
慵懒的老虎从容地卧下,
等待身体里的黑暗降临。
站在暮色里的树木纹丝不动,
仿佛肌肉里骨头的影子,沉浸于自己的黝暗。
所有的都在尘封中,晚间新闻正响在
远远的渔村,之间没有行走的人。
风是那么突然,首先响动的是海面,
大股大股地,一层波浪把另一层埋葬。
站立在黑暗中的白墙,突然间不知是谁的泪水,
恸哭着扑打在它的身上。
风,这个内心的惶乱者是那么突然,
它抓起又放下,那么突然,拐向左又猛地
转向右,树木俯低的身体瞬间就使它厌倦,
它改让每个枝条都在颤抖中仰望,鞭打
它们自己。树干的吼声象低低的呜咽,
象海边跪着的黑暗渔妇:
风撕扯着她们的头发,她们深色的衣衫和
俯下的身体之间,灌满悲凉。
她们低低的祈祷,爬行在
大理石破碎的面孔上,喂养着风。
风,这天地间的游子,
一口气吸尽岗底斯镜面一样的湖水
挟裹着它,翻山越岭,然后把自己
挂在摇摆的树枝上,整整九个夜晚。
婴儿黑白的眼睛,静止如水,远未来临,
父母微暗里行动的身体在传说中。
那些建筑房屋的手,打捞的手,握笔的手,
企图远走高飞的手,在小小的寂静里凝住:
什么将医治得到的痛苦,什么将医治
诞生和晨曦描画的最初的山峦。
最初我以为风来自我的体内来自老虎
腹部的饥饿,来自双唇掩埋中咬紧的牙。
当身体拉扯着身体,旗帜在瞬间转换阵营,
风移动着世界,移动着
“没有任何故乡因素的异乡世界”,
船、椅子、浆、武器、死者的雕像在颤抖。
最初我以为风来自我的体内,来自两千年
被抓住头发拖出来的人群。
它以一种可怕的强烈程度让我们只感受到
我们自己。而破碎是那么巨大,风横穿而过
没有遇见外界。风假借一个人的面孔出现
甚至是慈悲的。风假借一个人又转向他的
敌人。假借寂静的林子,远远的灯火和
林中慵懒的老虎,假借我饱含泪水的
眼睛——它自己的眼睛,
深陷一种恐惧,随时准备拨地而起。
在强大的背面,甚至不放过,
人间晾台上简陋的衣衫,它们
不断扑向自己的影子,风
扑向自己的影子,一脚踏空:
落叶上天,尘埃上天,人间的溪流上天,
道路进行着它们的飞舞。
在飞舞中,所有的事物都在扑灭,
甚至被扑灭的扑灭,被怀疑的怀疑。
而拥护的羊栏被突然的寂静击中,
死亡的那一刻,纯净、赤裸、确实、永恒的真理
在一瞬间击中灵魂,之后是午后的阳台,
在夏日的浓荫中显出
怀抱婴孩的男子和汲水归来的女子
那么安静,似乎从未离开。
在无人过问的情况下早已完成的一切
在叶子的寂静里甚至显出细微的虫鸣。
风屏住了呼吸,这种可以消逝的强大屏住
呼吸,挟裹着它任意的湖水。
蛇形的月亮,一会向左,一会向右
在光的精神里忍受着缩小和消逝的痛苦。
在蓦然的凉意里,坐在宽大白皮椅上的女子
真的就是我的肉身?
吃饱的老虎正懒散的行走于它的密林,
它柔软的身体那么慵懒,带着它的闪电,
树木为它筛出斑点的阳光,
草尖寂静,在一片风和另一片风的空隙。